全家高兴没几天,张明就发现这孩子生殖器和正常男孩不一样,小便方式也不对劲儿。带去医院医生说,孩子很像双性人。全家人听了都愣住了。当天晚上张明一觉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她穿着裤衩,光着脚跑出去,不远处她发现了婆婆正抱着孩子往山上走。原来婆婆打算把孩子埋了,让张明再生一胎。
从那以后,张明和婆婆成了仇人。因为孩子有缺陷,婆婆态度坚决,要么埋了再生,要么和他儿子离婚。因为拗不过老家儿,孩子出生没多久,张明就和丈夫分开了。从此只有张明和孩子相依为命。
对于前夫,张明没有多少怨恨。前夫是个孝子,选择离婚实属无奈,如今刘馨予已经29岁,他也没有再婚再育。而婆婆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公公看见她生的第四个孩子又是个女的,一脚把还在月子里的婆婆从炕上踹了下去。刘涛三岁那年,再也经受不了孙子不男不女的事实,婆婆一股火儿去世了。而公公却一直在抱重孙子的梦里坚持着。邻里们都说,这孩子给整个家庭带来了灾难。
但张明说,真正每天都活在灾难里的是孩子自己。因为生殖器官畸形,他从来不去男厕所,可是身份是男孩,女厕所也不能去。每天都要憋到家里才敢解手,忍不住就要尿裤子。冬天最遭罪,沈阳零下三十摄氏度,尿湿的裤子迅速结了一层冰渣。
刘涛20岁变成了刘馨予
长到十六岁,刘涛依然没有胡须,说话轻声细语,皮肤嫩得水汪汪,白得透亮。
多少次搂着孩子睡觉,张明都觉得,这分明是个女儿啊。但是毕竟他的户口本上写着“男”,爷爷一直以来的愿望是让刘涛成为真的男孩,传宗接代。青春期那几年,刘涛吃了很多的雄性激素药物,可是这些药没有让他变成男人,却导致了骨骼的畸形。15岁到16岁刘涛从一米六几一下长到了一米八五。结果是手脚外翻,下巴也好像一夜之间长长了一寸,牙齿几乎掉光。因为没法吃饭,一米八五的个头只有九十斤。“说句当妈的不该说的话,当时看着这孩子真觉得像个怪物。”
有一次张明和孩子拌了几句嘴,随口说了一句,“看你长的那样,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这句话一出,张明后悔了,却也收不回了。第二天张明像往常一样上班,可走出家门就觉得心里慌。她跑回家,正看见刘涛拿着一条绳子往暖气管上搭。张明冲屋里,甩了他一巴掌,然后抱住孩子哭作一团。
从小到大,每次和别人发生点小矛盾,刘涛都被人骂“二刈子”(东北话,对双性人的蔑称),他自杀过三次,最后一次却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他活二十多年受的委屈和白眼比一个八十岁的人都多。可畸形、丑陋,都不是他的错,怨也要怨我。”
20岁那年,张明带着他做了DNA检测,结果百分之八十五为女性,并有全部的女性生殖系统,张明后悔,这个检查做得太晚了。医生的建议是,剔除男性生殖器官,还原刘涛的女儿身。手术很成功, 将来结婚生子过一个正常女人生活的希望很大。
拿着医院的诊断证明,张明和刘涛来到派出所,把户口本性别一栏改成了女。同时改名刘馨予“那是我们娘俩最解脱的一天,20年噩梦一样的日子过去了。 孩子终于可以以崭新的身份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刘涛变成刘馨予,爷爷抱重孙子的梦在等了20年后彻底破灭了,三个月后,爷爷去世了。
“浑身都是假的,能好看几天?”
张明忍痛揭开自己和孩子伤疤,本以为可以得到澄清和同情。可是接下来的却是更多的嘲笑调侃和新一轮人肉搜索。不久,沈阳晚报上一个化名刘丹的女孩说自己和刘馨予很相熟,还爆料说女儿的变性手术是在泰国做的。是个整形狂人,鼻子、眼睛等都是做的,而且还经常在朋友圈晒图秀自己,在沈阳期间常活跃在夜总会,总想骗男人钱云云。
“这个社会太冷酷了,根本不给刘馨予这样的特殊人一点活路。”张明满心的失望和委屈。别人怎么说,她管不了。在张明心里,女儿是最优秀的。
唯一让张明困惑的是,对于容貌,刘馨予要求越来越苛刻。因为严重的反咬颌,为了让女儿正常吃饭,张明给女儿做了牙齿正畸。没有那么多钱,女儿一口的烤瓷牙花了8000元。刘馨予总担心崩坏,至今不敢啃骨头。
可是从那之后,刘馨予似乎整容上瘾。先后隆鼻、开眼角、隆胸。就在出事前两个月,因为隆鼻的假体歪掉了,她还回沈阳重新做了修补,顺便做了水晶文唇。刘馨予的收入几乎都用在整容上,好在沈阳的很多美容院都请她做代言人,刘馨予有很多免费整容的机会。
其实张明不怕女儿花钱,就怕她遭罪。但是对比二十岁前的样子,现在看着女儿的确越整越美。有时候看着熟睡的女儿,张明也感叹,女儿真是变漂亮太多了。
一米八五的个子本身就很惹眼。整容之后,刘馨予走在街上的回头率更高了。刘馨予的追求者很多,其中也不乏有钱有势的。张明说她一直有顾虑,她常说:“妈,我这浑身都是假的,能好看几天。万一生了孩子,和我自己一样有缺陷。我下辈子又得走你的老路。”
女儿有一个处了四年的男朋友,家庭条件非常拮据,其貌不扬,173cm的身高和刘馨予站在一起很不协调。今年春节男孩拎着一条鱼来张明家提亲。张明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了刘馨予的病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女儿的情况男孩全知道。“他不嫌弃馨予的过去,只想和她好好过日子。如果没有出这事,可能过两年就结婚了。”
“人家都是出好名儿,她是坏名儿啊”
“八辈子没想到能和黄海波扯上关系。她来北京不到一年,其间我还来北京照顾她好几个月。不在北京时,我们每天至少一个电话,微信还不算。就是屁股上长个疙瘩,她都会和我说。我不信出这么大的事她会瞒着我。”在北京这一年,刘馨予住在CBD附近的一个小区,有门禁有保安,挺安全的。自从刘馨予出事后,一起合租房子的女孩就回东北老家了。现在,这里成了张明在北京的临时落脚点。
回到女儿的住所,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在派出所和看守所奔波了一天的张明还不忘给女儿供养的古曼童上香。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迷上了泰国的这些东西。“每次我来北京,她都会要叮嘱我好几遍,千万别忘了上香。”有时候女儿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饮料,都要给那它供奉。“这东西怕是不灵,不然我姑娘怎么还能出这样的事。”嘴边满是火泡的张明摇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