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兰(化名),今年72岁,曾因突发脑卒中在北京大学人民医院住院治疗。对于自己什么时候得的高血压,她的回答很简单:“根本记不得了。”“医生说我这病是高血压造成的,可啥是高血压,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有时就是头疼的厉害,以为是受风了,根本没当回事。”
“这样的患者门诊中比比皆是。”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心内科主任孙英贤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此现象深为痛心。根据官方公布的数字,即全国高血压患者2亿人,患者知晓率30.2%计算,当前我国约有1亿4000万高血压患者像王桂兰一样懵懂。
“提高‘三率’(知晓率、治疗率、控制率),是当前我国在防控高血压方面的主要工作,因此,在呼吁开展高血压的自我管理前,首要任务是把潜在的高血压患者都筛查出来。”国家心血管病中心王文教授告诉记者,当前我国卫生主管部门推出的很多措施,都是为了帮助公众了解自己的血压,了解高血压的危害。例如,2010年发布的《全国慢性病预防控制工作规范》已明确要求,到医院首诊的35岁以上患者均需测量血压。北京市药监局也在2009年要求全市药品零售企业在店内配备血压计、体重计及腰围测量工具,免费供市民使用。
然而,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实际开展情况并不尽如人意。在北京,记者随机调查了两家知名三甲医院和3家连锁药店。结果发现,只有在心内科、神经内科以及内分泌科等与高血压有着较为密切关系的科室,能做到对患者进行血压测量。而在骨科、牙科、眼科、耳鼻喉科、皮肤科等其他科室,门诊几乎不配备血压计。甚至一些医生在听说记者要测血压后,都流露出惊讶的神情。而在3家药店,销售人员均表示,“免费测血压,没有,要想测,可以买血压计。”
城市的情况尚且如此,对于拥有1.2亿高血压患者的广大农村地区而言,健康防护意识和基本卫生服务的可及性就更加堪忧。孙英贤告诉记者,8年前,他曾带领团队就我国农村地区的高血压患者做了一次摸底调研,地点选在辽宁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结果显示,当地35岁以上人群中,高血压患病率高达37.8%。其中,明确知晓自己患病的只占20%,对高血压的控制率仅为1%。为了证实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和普遍性,孙英贤和他的团队又选择了辽宁省另外6个县进行调查,结果惊人的相似:6个县每个县至少有30%以上的人不同程度的患有高血压,最严重的接近50%。在所有患病人群中,仅有1/5明确知道自己患病;如果将所有居民算在一起,对高血压的知晓率则不到1/20。
那么,谁来告诉这一庞大的群体高血压危害?他们该去哪里测量血压?谁又能告诉他们该去测血压?对于这些问题,有的专家回答要靠政府,有的回答要靠学会,还有的说要靠媒体。也有专家毫不讳言,“正是因为谁都能做,谁又都不做,所以现状依然严峻。”
“事实上,在很多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全科医生在接诊患者时几乎不量血压,而对于主管部门要求开展的高血压宣教工作,只以在墙上粘贴宣传海报作为替代。农村地区很多老人都不识字,高钠低钾膳食、超重肥胖、饮酒、精神紧张这些高血压危险因素几乎连听都没听过。”一位长期从事高血压防控工作的专家无奈地告诉记者,根据《中国高血压防治指南》要求,年龄大于18岁的成年人,应每2年测一次血压;对于35岁以上的成年人,应每年测量一次血压;对于容易发生高血压的人群,应每6个月测一次血压。而这些要求在农村地区很难执行。
这位专家直言,根据2012年我国颁布的《中国慢性病防治规划(2012-2015)》要求,慢性病防控核心信息人群知晓率达50%以上,35岁以上成人血压和血糖知晓率分别达到70%和50%。而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城镇人口约占总人口的49.8%,农村人口50.2%,这就意味着,即便城镇成人对于血压知晓率达到100%,农村地区也要达到40%才能实现目标。“任重道远啊!”